1分也能当老师?这竟不是段子,而是江西省永新县2025年教师选调中的真实一幕。据该县农村初中教师拟录取名单显示:23名入选者中,9人总分超70分,而剩余14人最高分仅30.55分,其中4人低于10分,更有两人笔试成绩刺眼地定格在1分。与此同时,县城初中拟录取名单中的25名教师,最低分也有90.55分,4人总分破百。 据悉,为解决全县农村小学教师富余、农村初中教师不足的问题,县教体局未经认真分析研判,硬性要求参加县城区小学遴选考试人员中,具有本科及以上学历和初中教师资格证的,须同步报名参加农村初中教师遴选考试。 乡村教育的困境,从来不是单一问题的显现,而是多重矛盾交织下的系统性困局。从学校的消失到硬件的滞后,从师资的匮乏到育人的失衡,每一道枷锁都在拖拽着乡村教育前行的脚步,让它在时代发展的浪潮中步履维艰。 有数据显示,2001-2020年,全国共消失328672所小学,其中2012-2021年间乡村小学减少73461所,是镇区小学减少数量的15倍;2022-2023年一年间,全国普通小学数量再减0.56万所,乡村小学的缩减趋势持续加剧。一所学校的消失,意味着附近的孩子想上学就要去更远的地方,走更远的路,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他们的上学难度。乡村学校以大规模、高速度的数量下降,让村中出现更多失学儿童。同时,撤点并校的加速也让乡村教师陷入职业焦虑,进一步加剧了乡村教育的困境。 教育基建的落后,像一双无形的手,死死攥住了乡村师生的发展脚步。有教师表示,自己准备了数学动画课件,因为投影仪老化,投射到黑板上有时只剩一片模糊的光斑,学生根本看不清,他只能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画几何图形,“不够立体生动,我讲得口干舌燥,孩子们还是一脸茫然”。实验室里,生锈的铁架台、标签模糊的试剂瓶静静躺着,六年级学生第一次见显微镜时,那些城市孩子习以为常的“动手实践”,在这里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。 一些乡村学校操场还是凹凸不平的黄土地。雨天孩子们上体育课只能在教室自习;教师宿舍的水龙头拧开只有细弱的冷水,冬天洗头发要烧三壶热水才够。这些细碎的不便,日复一日消耗着教师的耐心,限制着学生的发展。 在很多乡村学校,工资待遇低、职称晋升难、培训资源少,是挡在一些乡村教师成长路上的“三道坎”。很多教师一人身兼数职,既要教语文、数学,又要兼顾音乐、美术等课程,每月的工资却和县城同教龄教师不相上下。有教师表示,职称评定时,他们的教案再扎实,也敌不过县城教师“学生的好成绩”“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校园特色课程论文”。“在乡村教书,不是熬日子,是熬心气。”他苦笑说。 处境的窘迫还不止于此。物理空间的隔离让乡村教师慢慢陷入社交孤岛,昔日的同学在城市里讨论“学区房”“研学旅行”,他们的朋友圈却黯然失色,这种落差,让年轻教师来了又走,老教师也渐渐心灰意冷。 一些时候,他们甚至面临职业尊严的剥落,“考不上县城才去农村”的偏见,慢慢的教师的使命感消耗殆尽:有人上课对着天花板念教案,有人把作业批成“阅”字就完事,甚至有人像永新县的考生那样,故意考个10分不愿去乡村,他们不是不想教,是觉得“教了也没人在乎”“教得好自己也没有职业前途”。 在乡村地区,家长缺位让留守儿童的成长与教育陷入困境,也将乡村教师推向了“既当老师又当妈”的双重压力中。合校并校后,许多孩子因家远选择寄宿,70%的寄宿生群体里,低年级孩子甚至不会自己洗澡,老师们白天要完成繁重的教学任务,晚上还得承担起照顾孩子们生活起居的责任。 更关键的是,父母为生计常年在外,孩子长期缺乏陪伴与关爱,遇到困惑挫折时得不到及时引导,易产生孤独、自卑等心理问题。而乡村学校普遍缺少专职心理老师,本就分身乏术的教师们,既难以给予每个孩子细致的心理疏导,又要在教学之外扛起生活照料的重担,这种“育教”“育养”一肩挑的状态,不仅加重了教师负担,也让留守儿童的成长支持难以落到实处,成为制约乡村教育发展的突出问题。 面对乡村教育的重重困境,逃避与抱怨无济于事,唯有主动出击、精准施策,才能为其注入生机与活力。破局之路或许艰难,但每一步探索都在为乡村教育的未来积蓄力量,让希望的光芒穿透困境的阴霾。 在校点规划上,需结合学龄人口分布科学布局:保留必要的小规模学校与教学点,对确需撤并的校点,通过财政支持改造乡村孩子读书角,避免“无校可上”,让孩子们更好地沉浸知识海洋。 以江西省为例,其按“一县一策、一校一案”推进工作,通过调研确定“试点先行、优化小规模学校”思路,2023年试点及非试点县区共优化100人以下乡村小规模学校1640所,工作中尊重民意、不搞“一刀切”,以校车、食宿保障打消家长顾虑,截至2025年4月已优化近70%相关学校,妥善安置学生4.9万名、调配教师1.4万名,同时建设区域中心学校补齐学位、餐位等办学条件。 在硬件升级上,针对校园设施落后问题,优先更新老化投影仪、配齐基础实验器材,改造黄土地操场为硬化或塑胶场地,为教师宿舍加装热水器等生活设施;同步推进教育信息化建设,搭建城乡教育云平台,让乡村师生共享优质数字资源。 以待遇提升与职业发展为抓手,从稳住乡村教师队伍,到扩充乡村队伍。提高乡村教师工资待遇,设立专项津贴确保收入高于县城同教龄教师,改善周转房、子女就学等生活条件,增强职业吸引力;优化职称评定机制,单列乡村专项名额,侧重教学实绩与乡土贡献,降低论文门槛,让教师“熬心气”变为“有奔头”。 加强教师培训体系建设,通过城乡结对帮扶、线上研修平台、专家送教等方式,提供持续成长资源,打破物理隔离带来的“社交孤岛”困境。 据了解,目前我国已开展“TCL希望工程烛光奖计划”,资助奖励全国23个省份的3800名优秀乡村教师,投入超4700万元,并为入选教师提供培训。 政府牵头建立留守儿童关爱中心,通过财政投入配备专职生活老师与心理教师,分担教师“育教”“育养”双重压力;发动社会力量组建志愿者队伍,提供课后辅导、心理陪伴等服务,补充乡村教育服务缺口。 加强家校联动,通过“云端家长课堂”“线上家长会”等方式,引导在外务工父母参与孩子教育,开展家长培训扭转认知偏差,明确教育责任边界。 回首看,永新县那几份10分以下的试卷,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乡村教育的狼狈,也照出了破局的迫切。其实,乡村教育缺的从来不是“分数”,而是让教师愿意留下的条件、让孩子相信未来的环境。当教室里的多媒体能清晰播放课件,当教师的工资能体面生活,当孩子知道大山外的世界能通过学习抵达,乡村教育就会慢慢活过来。 那时,乡村学校不再是黯淡的角落,而是能长出希望的土壤。教师在这里找到价值,孩子在这里看见远方。相信只要我们一步步补短板、暖人心,这一天并不遥远,乡村教育定能在泥土里扎下深根,结出属于中国乡村的教育果实。


